事件起於無形,但完全詮釋了「星星之火可以燎原」這句話的意義。
以下的治療過程,幾乎是以大夫生命為代價的一個紀錄,給有緣看的朋友一個警惕,也許某天,這能救你一命!
5/26星期一,中午11點,到宜蘭望龍埤,準備來個三山連走,三山是鎮頭山、蜊埤山,還有大湖山,繞一圈需要五小時十公里,
山並不難爬,除了當天下雨,以及草長敝路,這種程度的山對我完全不成問題。大概就是跑馬古道加上鵲子山,這種等級我常常爬,所以只認為就是一般的登山,然後下山以後一樣的泡湯,這當中,跟平常爬山不同的地方,只是在當天爬山時食指有個被樹枝劃破的小傷口,一個芝麻般大小的傷口,一個完全不起眼的傷口。
我不以為意,下山後依然去泡湯。
每次爬山後我總是去泡湯,希望藉由溫暖來緩解緊繃疲憊的肌肉,結果,在一個極其疲憊的身體,帶著一個食指上完全不起眼芝麻般大小的傷口,浸泡在一鍋看不到細菌但卻可能是充滿微生物的池水中,我感覺暖意讓身體放鬆,但是,就在同時,池水裡無數看不到的細菌,正通過看不到的食指上一個極小傷口大舉入侵我的身體。
當天晚上要入睡時,手部微腫,但不厲害,但入睡時全身的發冷甚至有點發燒,卻讓我蓋著厚厚的被子仍然會冷,本以為是泡湯著涼,就努力蓋被發抖產熱,希望明晨起來一切如舊,但一夜未眠,全身筋骨痠痛至極。
本以為是爬山疲憊沾染風寒,我依舊樂觀的以為睡一覺,明天起床就一切正常,實際上卻是恐怖的細菌正在和我身體免疫系統展開瘋狂對戰。
昏昏沉沉無眠地過了一夜,隔日週二5/27,早上十點起床,這時燒退了!頭不痛了!讓我放心不少,但我的右手食指卻腫了!腫的不輕。
這個狀況白癡都知道是蜂窩性組織炎了!看起來挺嚴重的,還在猶豫是要買消炎藥吃還是去醫院看看?為了安全起見,還是到醫院保險一點,就趕快到附近天主教杏和醫院,這家醫院是我去年來過,醫療環境感覺還算不錯,上次治療效果不錯,讓我放心。
經過醫院感染科醫師檢查,他符合我預期的開了消炎藥,我吃了藥安心回台北,吃了藥也安心的去上班。
當天手腫,雖然不正常,但我堅信會在藥物治療下慢慢變好,因為多年前我去西藏時也曾經蜂窩性組織炎,但當時在醫院就只是吃了一點消炎藥也好了,本來想這一次也會這樣的發展,但是現實很快給我狠狠地打臉。
隔天週三5/28早上,吃了一天的抗生素,但手指似乎不但完全沒有消腫,而且看起來反而更加嚴重,逼不得已,在兒子力勸下到亞東醫院感染科門診,一方面拗不過兒子的要求,二方面想說,就換個醫師看看吧!也就是由另一個醫師再開另一種藥物罷了。
但情況卻不是如此發展,感染科醫師一看到我的手指就叫我不必看了,吃藥來不及,他立刻開單轉急診,進了急診醫師一抽血,白血球18000,超過12000就是敗血症,可見我發炎程度。
什麼叫做變生不測,大概就是這樣了!
醫師下令立刻住院,連考慮的機會都沒有,就這樣被送上輪椅,由醫院服務人員火速推到病房。由於尚未做細菌培養,醫師只能馬上用最強效的抗生素,趕快做靜脈注射,並安排隔日傷口切開引流手術。這完全在我劇本之外,本來想不就是吃個藥,沒想到竟然要開刀,這劇本有點吃力!但只能硬著頭走下去。
週二腫痛,週三住院,週四全身麻醉進行手術,在食指上開了上下兩個大洞,下面一個1公分,上面一個2公分,還好全身麻醉,要不然...痛死過去了吧!手指上面的敏感度高,被針刺到都很痛,何況還是開了兩個口子!但全身麻醉讓我渾然不知不覺,推回病房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,不大的刀。
因打了兩天的止痛針,所以開刀不痛,但是止痛針的後座力非常巨大,可能平日我也幾乎沒吃止痛藥,在止痛藥使用兩天後開始頭昏欲嘔,週四晚上就開始吐,隔天週五護理師早上換藥時,馬上直接吐在護理師手邊的塑膠袋,都是胃液,跟護士反應,她就把止痛針停了,但是因藥物代謝作用,當天晚上睡覺前,又來個天翻地覆的嘔吐,胃酸和喝的一點點水,大概吐了五百cc。完全沒有食慾,三天瘦了3公斤,我想化療反應不過如此,太可怕了。
週四開刀後從週五到隔週一,術後換了幾天藥,週一醫師來巡房,告訴我細菌植株已培養出來,是鏈球菌,又稱做「噬肉菌」,若產生嚴重感染時,會侵犯肌肉或深部軟組織的筋膜,造成壞死性筋膜炎,鏈球菌會分泌多種毒素,導致皮膚甚至肌肉筋膜壞死,形成所謂「噬肉」之現象,許多患者因軟組織壞死而須截肢,而且這個過程是相當迅速且致死率高,甚至高達三到五成,醫生恭喜我命大,他說能這樣下莊,我運氣很好……如果再晚一天,後果不堪設想,恐怕不是手沒了就是命沒了,還好及時到醫院。
聽到醫生這話,本來還覺得很倒楣,現在好像又感到慶幸!
查了資料:壞死性筋膜炎(Necrotizing fasciitis),俗稱食肉菌感染,食肉菌也被稱為噬肉菌,它不是單一的細菌,而是A型鏈球菌,是一群能造成肌肉組織損壞的菌類的總稱。 其中,化膿鏈球菌(Streptococcus pyogenes)和創傷弧菌(Vibrio vulnificus)是最危險的兩種菌。 食肉菌之所以恐怖,是因為它們專門“吃”脂肪和筋膜,這裡說的“吃”並不是真的吃,而是指它會釋放出可溶解組織的毒素。 如果沒有第一時間清除,這些毒素就會侵略人體全身,進而溶解人體脂肪、淋巴管、器官等組織,導致多器官功能衰竭,數天內就能取人性命,嚴重者甚至活不過24小時。
網路上看了噬肉菌的資料,看到截肢的狀態,只能說非常可怕,我也非常幸運!因為噬肉菌侵犯身體的時候,它就是一個腫脹,這個腫脹未必比打球時扭傷腳踝更嚴重,但是腫脹地方已經充滿吃肉的細菌,到這個時候肉被吃光壞死只是時間的因素,時間稍長就完全無可挽回,而當組織壞死時已無它法,只能截肢到還活著的地方,壞死到哪就截到哪,跟糖尿病患者截肢一樣,只是細菌繁殖的速度超乎想像,而厲害一點的就是惡毒攻心,也就是瀰漫性敗血症,那就是死路一條。
這些截肢喪命的人,有的是慢性病糖尿病的患者,有的也並非是衰弱之輩,但是,他們可能就是因為生活中的一點小傷口,甚至感冒引發的細菌感染,在極短時間就踏入不可挽回的境地,只能說命好命歹,不一定身體強壯就一定安全,小心方能平安。
所以此次真是嚇死人了!
慢一天就醫可能就成了獨臂刀!
慢兩天......可能現在已經在蘇州賣鴨蛋啦!!!
真的是驚心動魄,步步驚魂!
死裡逃生!
下面就是後來查到的一些感染噬肉菌的一些新聞畫面---細看極恐!

週二三繼續換藥,傷口基本清創完成,膿水不再滲流,週四上午就縫合。
週五出院。
綜觀本次事件,我是誤踩幾個雷區,第一爬山爬到筋疲力竭,身體太過疲憊,導致抵抗力降低。第二個雷比較大,就是身體有傷口在先,我卻不以為意(因為傷口只有一粒芝麻大),結果去泡湯兩小時,公共湯池裡面看起來水清無染,實則因為使用人多,導致汙染嚴重,傷口浸泡池中,細菌長驅直入,導致迅速惡化。第三個雷是,我輕忽病況的嚴重性,手指已腫,我仍掉以輕心,當作普通發炎看待,本想自買藥品,後來雖然在地區小醫院看診拿藥,其實遠不足以應對變化極快的病變,正確之道還是要立即到設備充足的大醫院診治較為妥當。
世間事從來沒有如果只有結果,有人感染了噬肉菌截肢,有人沒命,還好老天讓我分毫不差回到人間,讓我能夠再次享受食指大動的快感,讓我能夠身體完整的繼續人間的旅程。
出院回家,吃到媽媽準備的牛肉湯和鱸魚湯,以及太太熬煮的稀飯,都會有何等美味的感覺,想到差一點可能只能在天上聞幾柱香,而現在居然有如此口服,大難不死,何等恩典!
太謝天謝地了!
六月六日出院,是六六大順吧!都鬼門關前走一遭了,還能不順嗎?死裡逃生,命大福厚!老天待我不薄!
本次驚險重點總結如下:
1、小傷口勿輕忽,尤其是抵抗力弱的時候。
2、千萬別碰水,遇水則「發」炎!
3、多休息,保持良好身體狀況。
4、有問題立刻去醫院,病勢演變速度極快,晚了要命!
想到5/26下山後回家時路上看到的彩虹,差一點成為大夫能看到的最後一道風景......心裡不禁說聲:好險!!
PS.後記:出院後隔日回到工作場所,這段期間有不少患者來診所撲空,也有許多曾因大夫治療而改變人生的患者,當他們回診看到大夫手指上的紗布,當他們知道大夫死裡逃生的過程,我在他們的關懷問候以及眼中滿是「還好你活著,要不然我找誰看病」的眼神,也許,這是天留我手我命的用意了!
附件圖片:自5/27第一日腫脹至6/6出院,個階段傷口照片。